雅歌招魂




漫相思,弹入哀筝柱。伤心千里江南,怨曲重招,断魂在否?


【宋】吴文英 莺啼序



(一)引歌



一群群黑蚂蚁悄悄地从墙角边爬出来,它们无序地赶集一样涌向她的床边。这群去开中央全会的蚂蚁汇聚成一群无政府主义的垃圾,它们爬上她的床,爬上她的脚趾。 她想站起来,用尽全身力气去驱赶,她拿起一把扫帚,拿起一切有力量的物体向那群黑色的“恐怖分子”们砸去。然而那群蚂蚁只是越聚越多,无所畏惧。 不仅如此,它们还越变越大,竟然变成了一群毛茸茸的黑色武装。 一大片黑色的毛茸茸的软体又再次爬上她的小腿而至大腿。她又痒又痛,那群蚂蚁不管不顾,依然拿起长矛和刀剑向她的深处进发……


狗在叫,垃圾车在唱,电话铃在喊。


---喂, 你好, 眉贝尔在吗?

---嗯。

---是眉贝尔吗? 这是杰米,记得那天....


她在惊醒,糊涂醒,微醒、清醒,半梦半醒之间寻找一种状态。如果不是电话上显示出对方的号码,她还以为是一个FBI 的探员或卖电话卡的推销员呢, 这一点儿也不像刻在她脑里的那个声音。 那天那个温柔的、一直想取悦她的声音怎么会这么冷酷?


------对不起,我记不起来你是谁。她故意这样说。美国人是连调情都需要经过幼儿启蒙教育的。


几秒钟失望的沉默。


------你不记得我了吗? (有些发窘的声音),那个48 小时……

---啊......

-----我只是想给你留个言,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你还没起来啊?

-----那就不用再往下讲了,我太困了,需要睡眠,再见,可爱的大孩子,你的公主需要休息,我要睡……,你等下来我的工作室吧。 


倦意和失望同样也在电话的另一端,他们同时挂上了电话……


刚才的那群蚂蚁比这通电话有趣的太多了,他们爬到什么地方了? 她的膝盖还是她的大腿? 他们怎么忽地都不见了,地上的那滩水也不见了,她记得她是站在一滩腥湿的雨水里……


无法忍受的清醒状态!一会儿,只需一会儿,一个现实的替身就会来接着演她的戏,而她真实的自己永远停留在梦的魂魄里。 唉,醒不来该多好, 梦一去就再也抓不回来了……她每天早上醒来之前总有习惯闭着眼睛回忆梦中的故事。她为了真实起见,一定要握着身边人的手,一边低声喃喃自语。用介乎梦呓及叙述的口气讲述梦里的奇遇。比如昨天,昨天的梦里有俄罗斯的马车,罗马的鹅卵石街道,偷来的一块糖, 还有身边人的体温……



蚂蚁们快回来……


不是想沉睡,只是醒不来,醒来你依然不会在

不是醒不来,醒来一样是发呆,依然是没有未来

醒不来, 醒来一样是发呆……


她的灵魂仍在她的卧室里巡视,最后停留在电唱机上发呆……


她的时钟就是太阳。日夜交界的时刻是精灵出没的时辰。天起凉风,日影飞去的黄昏和朝霞漫天的清晨是她绝对私密的时间,如同伊斯兰人做晨祷和晚祷。中午三点起床之后,每天戒律一样的习惯,到缅街的 Au Petit咖啡店开始她一天的工作。所谓的工作,大多是在咖啡店里发呆,美其名曰为沉思默想。她的正式职业是导演兼演员,这是无业游民的修辞手法。“I love acting. It is so much more real than life.” 她希望作她生活的导演,而不只是梦里的演员。日光下,她被人看成是一个丧心病狂的诗人,一个乔装打扮成行为艺术家的疯子。


她点上一支烟,放在细长的古董烟管上,轻轻地吐出一口烟。这是一个歧视吸烟者的国家,他们说吸烟带给女人皱纹。她现在是连心都有了皱纹,还管什么脸上。她一直把身体当金子一样珍惜,每天一只烟,一杯好酒以及三小杯加浓的意大利咖啡是她给肉体神仙上香的必需奢侈品。她自命不凡兼目中无人地欣赏街上的风景。一个惬意的下午,卖冰激凌的小贩车摇着从音乐匣里发出的悦耳动听的童歌,那些银子一样纯洁的歌是她童年里没有听到过的。她静静地观察一只在金色阳光中停在她手臂上,肚子吃得饱饱的大雌蚊子, 这只母蚊子比她幸福,过不了多久,她就会有一大群的子孙后代,她会慈祥地戴着老花眼镜给孙子们读童话。而她,断子绝孙的她仿佛“断子绝孙的阿贵”,除了一些没人看的疯话,什么都没有。她让这只蚊子痛快地吸她的血,把精神注入血液。“吸吧,我的小蚊子,我甚至将我的血给了你,叫一切信我的,不至灭亡反得永生。变成一只精灵吧,我的漂亮蚊子, 起码你可以飞,而我却不能。”跟蚊子说完上面的这些话,她闭上眼睛觉得自己就是蚊子世界里的真主,基督和佛陀。那信奉无神论的蚊子用刺狠狠地在她的胳膊上扎下去一个大洞,不一会儿就在她的胳膊上隆起了一个高原,成了一个“爱的戳记”。咖啡屋的角落有一片温柔的蜘蛛网,喷泉里涌动着汩汩的水声,这样她度过了一个试图用牺牲鲜血,把蚊子变成精灵的哲学的下午。


她曾经有过一个智齿,18岁那年,在一星期悲惨的疼痛之后,她的智齿和她的智慧一起被放进了一个小木盒做的小棺材里。每一年她都要为此作一次隆重的追思弥撒。这之后她在生活中的选择永远趋向于极端,极端的古典或者是极端的野蛮,生活中太多让人不痛不痒,不冷不热,不阴不阳的事情了。什么都成了灰色的了,不白不黑的,这个世纪的流行色甚至都已经变成了年轻姑娘们衣服的颜色。看到花儿一样的姑娘罩在灰布底下,你不悲哀吗? 只有16岁的孩子还好,这是她目前的哲学。她对人世已经灰心失望得只看天上的风景。 只有16岁的男孩子女孩子还没有受太多的污染,他们以亲吻承诺,用眼睛憧憬,用呼吸交流。 打电话的男子刚过了他24岁的生日。24岁,永远的James Dean 在24岁就完成了他一生的事业,那是多少男演员几辈子都无法超越的演出成就。唉……


夏季里,夏季里多么美丽……咖啡馆里懒洋洋地放着一首岛国的情歌。



(二) 渐进曲



她把一大瓶红酒加上柠檬片,豆蔻和丁香,温了三杯不同香料的红酒。“他一定是喜欢豆蔻的那一类, 那种肉肉的香味”。他来到她的工作间,他是她戏里的男主角,她坐在黑暗里看一部老片子,二十年代一部诗的电影。 她示意他坐下,并指给他挑咖啡桌上的三种饮料。 她拿了那杯豆蔻的,放到他的鼻子下。



是什么? 他深吸了一口。

春药。她眯了一下眼睛,调皮地说。 

挺好闻的,但我不喝酒。

唉,你们这些加州的健康狂。 


多么令人失望扫兴的回答,多么缺乏精致情趣的一群人。还有什么比一瓶在黄昏的夜色中醇厚的好酒更有诱惑力的东西呢?还有什么比微醺中的谈话更让人神思飞扬的呢?爱情和美酒怎么可以分开呢?“我们要赞美你的爱情,胜似称赞美酒。”可惜今晚她只能独斟独饮。这样也好,她就可以放松地把这当成一场纯粹爱的游戏。面对一丛没有情绪的果树,没有声音的风梨,没有诱惑的苹果,你该选择什么样的心情?这个在美国吃含激素食物长大的男孩只是一堆没什么可说的碳水化合物。


故事在打完一连串的演职员的名字之后懒洋洋地开始了。这是一场序曲很短的追逐, 她让他穿上一套经验丰富的猎人的长靴 ( Nike 厂的旧球鞋),苏格兰的格子裙 ( Gap 的牛仔裤),贝雷帽 (棒球帽),挎上一只皇家狩猎队的长枪( 一串在紧绷的裤袋里面的大钥匙),她自己则扮成一只在比特山上故意摔倒的羚羊,一个浅浅的温柔陷阱就足以让她伸出虚弱的粉红色的蹄子。更确切地形容,她根本不想让他享受追逐的乐趣,她老奸巨猾地故意上当,他们简短的对话更象是早已精心预谋、排练过的秘密接头暗号,不用多余的句子就知道了, 你大概看过那个叫《看不见的战线》的电影吧,接头的男主角在四个口袋的制服上插了三只钢笔……


你拿的是什么书?

歌曲集。

什么歌曲集?

Lo-Li-La……


他们坐在黑暗的小屋里,小丑在黑暗中变着戏法……


这是一部无声电影,在管风琴神秘肃穆的音乐背景下,电影讲述的是一对年轻的新婚夫妇在一辆去往小镇的马车上邂逅了死神,死神把英俊的丈夫胁走,剩下哭天抢地的妻子,要她在48 小时之内交给他一个新的生命来替换她丈夫在阴阳簿上的名字,否则她将与丈夫永远阴阳两界。在一次次死神的诱惑之前,这个善良的女人去向穷困的乞丐,掘墓人,钟楼里的老人以及垂死的麻风病人索命,一次次的阴差阳错, 她始终没有把镇里的乡亲拖下阴曹地府, 在期限到临之际,她从大火中救出了一个新生儿,在她把孩子交到母亲手中时,48 小时的期限已到,她请求死神把她的命也拿去了,夫妻两人终于在死神的祝福下走向宿命……


48个小时,同样的48个小时……


这个被她称作“boy toy”的浅薄头脑的年轻男孩儿根本不能够欣赏这些他称为“古灵精怪”的东西。他还停留更可能是永远停留在喜欢跑车,喜欢封面女郎和好莱坞电影的朴素“唯物主义”阶段。她痛恨自己屈服于孤独魔鬼,让他来浪费她的时间,糟蹋她的情绪, “真不该叫他来”。她一边痛恨自己的妥协,一边又挣扎于被他褐色的皮肤,温柔的眼睛和性感的嘴唇而引起的欲望。


你的手好凉, Senorita 。他故意地在无意中触到了她的手指 (这是一句太陈旧的调情滥调, 是制片人要求的,他称此为“虚拟式的求爱”,她故意含情脉脉地把手放在他的手里,他自然而然的把另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她也就让那只手放在那儿,一放就放到电影结束。


她把他送出门,道晚安,(该不该在这里就开始real action, 完全美国式的艳遇模型,好莱坞的电影剧本的电脑软件还没到,大概这样安排就差不多吧。 嗯,不,还是把追逐的时间在空间感上拉得长一点儿,这样这场游戏就可以玩得更痛苦一些,最近的评论说女作家痛苦得不够真实。) 都是些废话,她的男主角智力迟钝得不知道什么是长,什么是短,什么是痛苦,什么是虚幻。


以下是她那天在他走之后写出的剧本情节:


他的手已经在门把上了,她习惯地回了一下头,这一回头就让她变成了盐柱。他走过来,用吻跟她说再见,他说她的衣领好香,把头伸向她的脖颈,他没有一丝让人生厌的气味和呼吸,他更深地把整个脸埋在她暖暖的衣领里,然后就停留在那个让吸血鬼咬伤的吻印上, 只有深知她秘密的魔鬼才知道这个死穴……


这之后的细节按琼瑶小说的节奏推进,以亦舒的语言叙述,以王朔的语言调情,以金庸的武打为动作。一个吻长得可以是 “一个世纪”,她的每一个手指都“经过了他的嘴唇的攻击而成为了他的领地”……


收复失地,一定要收复失地,(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我可爱的故乡?) 她要诈降,别忘了 她才是这场戏的导演。The only way to get rid of a temptation is to yield to it. 她要清醒地接受这一场美国式的毫无情趣的调逗,用好莱坞的方式还给好莱坞一个颜色。


我只想让你开心, Senorita, 你开心了我才高兴,我的女神……这是一句魔咒,我只想取悦你,只这一句,比富丽山和华尔街的门都会为你打开。


这是一间在闹市中的小屋,坐落在一栋叫作“悬崖公寓”的小楼里,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妇人在街角看着他们屋里的烛光,叹了一口气,摇了一下头……


他把酒杯的边缘碰了一下她的唇, 他在烛光中观察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声轻叹。“Senorita with a necklace of tears " 他用现成的Paul Simon 的话来形容她的忧郁。“成千上万只嗡嗡低唱的阴郁鸟,摸索着朦胧的花的脖颈.”


“我以我的良人为一袋没药,常在我怀中。

我以我的良人为一棵凤仙花, 在隐基底葡萄园中。”


他用手触摸她的每一寸肌肤,用嘴唇探测她的眉毛,她的眼睛,她的鼻子下的宝藏。


“这是你的眉毛,这是你的眼睛,这样美丽,为什么你的笑容这样不同?好像一个婴儿的微笑。”


“哭够了才知道怎么笑,”她的嘴角漾起一圈笑波。


他在那微笑即将被乌云遮去之前,送上温暖的吻。他的气息是薰衣草和没药混成的香料,她躺在他的掌中,变成他的 一朵花儿……那些阴潮的地方的气味怎么可以是让人迷醉的呢?只有在疯狂中的人才可以把那当成甘露……


那过往的情人在她视线模糊的深层记忆中再次出现,那个腋毛深重的抒情诗人躺在她身边让她一阵阵胃酸, 她紧闭上眼睛不去想,不去看;那个鼻息中有大蒜臭味的学科学的疯子仿佛精确地计算万有引力公式一般地脱光了站在她的面前;那个手指节凸出,象害风湿病似的,满口烟臭的倒霉政客;那个每发出一个爆破音,口里的飞沫就喷在她脸上的专门研究《红楼梦》的文学理论家;那些排列整齐,苍白无力的阴茎们象一个个灰暗的实验室里的小老鼠,那些突起的大腹,那些肥厚的双层下巴,火鸡一样的大腿,细脚圆规一样的小腿,她都见过了,她有洁癖,每当此种状态出现,她就高悬起免战旗, 让那些被欲望灼伤的男人们气急败坏而阳萎,成为她的战利品。 她在一旁幸灾乐祸而不动声色。 她最忌讳难堪的气味,仿佛一个警犬,远远的口臭,腋臭以及一切让人难以启齿的从身体的某一部位散发出来的气味;那挂在嘴角的一丝白沫, 油油的头发,那些小小的不检点,一丝一毫的不清洁都让她情绪郁闷。 没有人是完美的。 “ 若想找到一匹完美的马,你就只好步行了,Senorita. ” 但她宁愿那人是个恶棍,也不愿他有口臭。“现实永远是一堆烂肉,美妙的情色只存在于想象当中,象被施了魔法一样去表演,象施魔法的巫师一样去生活,宝贝。 ”她对她的演员说。 


她喜欢象她一样有灵敏触觉的人。她曾深深爱上了一个对女人在生理期里音调高低变化很有研究的男人。她神经质的敏感表现在害怕听尖利刺耳的声音,所以在餐厅里看到有人用刀叉在盘子上准备割肉、割青菜之前,她会严阵以待,紧张地赶快捂上耳朵。 弄得人只好与她去吃手抓饭。


他按照她的暗示,继续扩充他的版图,那坚固的城堡在两座山丘上,他只放飞了两只蝴蝶就轻易地占领了……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热情的女人,她的身体是一座蕴藏巨大能量却似乎休眠了很久的活火山。


告诉我你的那些狂想吧,公主。

哈哈哈,好孩子,你学得真快,你就要得到去比佛利山庄万圣节舞会的邀请……


有一个女人,胖胖的乳房

在午餐桌边, 解开她的衣裳


一只部队冲向了那两座山丘上的城堡……


对街,有人开了很响的节奏疯狂的音乐,也可能是一个剧团在排练《凯撒大帝》。凯撒在狂风暴雨中对他的舵手说:引导着你的是凯撒和他的命运……一群士兵操着正步向敌营进发,锣鼓敲得震天动地。两敌对峙,城门很快就攻破了,48 小时激烈的巷战开始……叽叽喳喳的一群人在电梯边,一团团映在角落他们缠绕在一起的光影,并不只因为窗外汽车的运动而开始飘忽不定,仿佛一座到达Nirvana 之前的欢喜佛,伸张出很多双手臂。所有的这一切在未来的某一天将成为不朽,如果那些印刷机,那些精美的纸张能把这神魂颠倒复制!


Hi, Mr. DJ, put a record on, 

I want to dance with my baby……


-----baby, I want to dance with you…… 


她洁白的身体在起伏,乳房间的那枚银质的十字架一边跳舞,一边唱歌……现在是她,在引导凯撒和凯撒的命运。


他说他想变成那个在子宫深处蜷曲的小身体,我想做你的小宝贝,当你的小 baby……


我是你的小baby

重新又回到了你的身体里


48 个小时之后,他就会跟其他那些俗不可耐的美国人一样在大街上愚蠢地耸动着肩膀,一边快步走,看着时代广场的巨幅液晶显示屏幕,一边吃着热狗;48 个小时之后,他又会看着粗制滥造的功夫片嚼着香口胶;他的汗脚又会套在脏球鞋里发出臭气,摇晃着他戴棒球帽的笨脑袋跟一群狐朋狗友挥舞着拳头,看NBC 决赛或者CNN 的政治宣传; 48 小时之后,他又变回她戏里的演员,他最出色的表演成就也不过是类似于Bruce Willis 之流的粗汉的演出。 48 个小时之后剩余的夏季,她将再次受到失眠症的袭击,她的电影胶片将成为她的罪证,那时她将受到公众和媒体的刻薄,而她现在只能坐以待毙,束手无策……


我才是这场戏的导演! 第一场落幕前,一个小丑最后的一句独白……


慵倦的观众打着哈欠, 台词被一连串绕口令一样快速的商业广告打断。

广告之后请继续锁定1300台……



(三)咏叹调



独白继续……


当肉体暂时疏远了灵魂真是快乐呀!我可怜的受伤的灵魂,让我的肉体放松一下吧, 让它离开一下吧, 在这漫长的冬季快开始的时候,让我在黑暗中触摸这个看不清脸面的魔鬼,让他穿上 James Dean 的衣裳。来一段没有爱情的激情,生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演一出没有结局的戏,对一个已经绝望于爱情的女人,还有什么所谓呢?在我还是一朵花儿的时候,让我放纵地开出奇葩。


还相信那些甜蜜的谎言吗?还活在幻想中的女人们啊!你们梦想中的橡树几个世纪以前就不存在了!在你们最困苦无助的时候,他们难道不都是跑得最快,躲得最远的吗?在危险面前,他们不都是最先两腿发软,惊慌失措的吗?世界上更爱虚荣的难道不是男人吗?为那些不值一文的“面子”他们可以立刻在你面前撕下伪装变成魔鬼。在男人的词典里,冷酷就是理智,背叛就是清醒,轻浮就是浪漫。 那个可恶的莎士比亚把“弱者”的名号安在你们的身上,你们就毫无怨言的接受了吗?你们的软弱都是因为你们的心。


爱情,哈哈,除了是一堆文字游戏,还能是什么东西?


爱情,少年人 的猜字游戏,

我的骑士请了长假,

扔给我这个谜, 

噢, 我的上帝,

即使我猜到眼瞎,

也不可能知道这谜底!


Senorita, 让我听听你的那些狂想吧……




(四) 梦幻曲



他在她的身体上建造新的城堡,“她若是墙,他就要在其上建造银塔;她若是门,他要用香柏木板围护她。”他在那覆满松软茸草,鲜花盛开的草原上放牧.....马蹄儿声音节奏加快。一只老虎在追逐一个天国里的女儿,令人窒息的刀剑深深刺入一个裸露的荒原,在条纹大理石的圆柱上,一条蛇缠绕她刻在其上的诗歌,龟裂的死亡山谷里忽然漫山遍野鲜花盛开,又忽然暴雨倾盆……


在一片史前的森林里,濡湿的砂石又硬又黏,一颗快要死的橡树突然受了一次雷击而奇迹般地复活了,叫不上名字的昆虫噬咬她的叶子,她的枝叶在一刹那间变绿,一条蟒蛇正在进入她空洞的树干,颜色极深的花朵正拥挤在一条小溪边, 一只山拨鼠冲她的躯干鸣叫, 一条钢锯在她的树干上切割,她的眼泪出来了,她的声音喑哑了……


一个美丽的妇人,饱涨的乳房

她可爱孩子的小嘴正在其上


山林水泽里的女神啊,快来看这哺乳中的圣母的光辉,快来呀, 你们这些淫荡的山里的小妖精, 看这圣母的玉体金光灿灿,足够把你们的脏脑袋洗刷干净;快来呀,狩猎中的小牧童,快放下你们的弓箭,吹起你们响亮的号角……


Senorita, 请把你的梦告诉我……


这是在他的深层催眠之后她看到的:萨福们走上了舞台,在一个叫作Acadia 的岛上,一个在古罗马的田园诗里被描绘成希腊的世外桃源的地方,萨福们过着田园牧歌一样的生活。岛上有鲜红的大叶子,剧毒的芒果和香蕉。峻峭的悬崖上高挂着一对隆起的乳房,是两个饱满的月亮。水手们的远航船被塞壬掀翻了,荒岛上的树丛里走出两个女妖,她们赤裸地相对,她们的身体护卫着一根神奇的宝仗,她们的身后是一个仍在燃烧的火山,岩浆喷出来了,她们痴迷地互相对望,前胸贴着前胸,在一个红石头垒成的洞穴前,那抛锚的船和奄奄一息的水手被拖上了岸,这是一个炎热,潮湿而绝望的夏夜,贫瘠荒芜的岛上,饥饿的水手们依靠两个女妖的乳汁而存活……


阴部的夏季,风光旎旎……


啊,公主,继续,继续讲下去,你的声音,啊哟,你的声音,你的声音……是魔鬼……深深的低吟下到身体里的十八层地狱……


天堂里囚禁灵魂的监狱里,黄色的窗帘飘垂,真希望这久旱的城市下一场微风微雨……


阴部的夏季,风光旎俪……


萨福们金灿灿的笑容在水手们启航之后变成蓝荧荧的哀愁……

凄凉的海岸边的一道风景,上百万只已死或半死不活沾着血腥臭的苍蝇……


吉利公司的剃须刀广告时间到了,那些剃须刀在修整萨福们的阴毛……


请继续收听小说连播……



(五) 安魂曲



Ah, the milk is fresh……他咕嘟咕嘟灌下一大杯奶,终于疲倦地躺倒在她的怀里。


是一本在修女嬷嬷的柜橱里发现的指导怀孕妇女如何哺乳的小册子,是这座在山上的修道院图书馆里唯一能找到的跟性沾点边儿的辅导手册。那天年轻的特蕾莎嬷嬷以给镇上幸福的母亲们讲授抚育婴儿母乳的优点为借口,后来忘记上锁,放在这个壁橱里的。 她悄悄地看了,那时她是十岁,还是八岁,或者更小的六岁。她是一个孤儿,被监护人送到了这所修道院。


那书中有详尽的图解,半裸的女人解开衣襟。书中还讲述女人对乳房和私处的清洁。 那些阴影和皱折,详述的惨不忍睹的分娩过程让她触目惊心, 其中还告诫丈夫们, 不要在妻子妊娠期同房, 如何帮助妻子清洁乳房和催奶。那画上的女人与嬷嬷一样美丽, 她的“双乳,好象百合花中吃草的一对小鹿”。


她与特蕾莎嬷嬷同房睡,两张宽宽的小床。特蕾萨嬷嬷是一个温柔美丽的修女, 白天她帮助嬷嬷们做一切杂事,晚上与嬷嬷们一起做很长时间的晚课,直到她昏昏欲睡,那些时候都是特蕾莎嬷嬷亲自把她抱上床的。


迷糊中,她听到切切的低语声,是从嬷嬷深厚的床帐中传出来的,似乎有人站在没有窗幔的窗外,花草和藤蔓缠绕伸延连接着星星。她不敢作声,成为床上的一个囚徒。靠墙的地方有一个大的座椅, 那人似乎穿着所罗门王的袍子。那声音渐渐变得含混而神秘,仿佛两个在密谋的罪犯,深沉的喘息声。她的恐惧无以复加,她以为一个强盗闯了进来,但她不敢出声,害怕那黑影也会移到她的床前,这也许是个梦吧。让睡眠象一个沾了露水的含羞待放的玫瑰,在采集完了夜的精液后,甜蜜地绽放吧。


第二天,她不敢问嬷嬷晚上的黑影,她可以断定那是一个男人,她开始无缘由地对包括神父在内的男性产生怀疑和敌意;切切的低声谈话特别让她神经过敏,她开始变得不驯服,在唱圣歌时故意唱走音,唱错歌词,在忏悔间里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她借口在晚上见到魔鬼,哀求嬷嬷让她的床离嬷嬷近一些。


那个夜晚的阴影依然在每一个夜黑风高的深夜,在她朦胧模糊的梦中出现。善良的嬷嬷只是以为她孤苦的身世让她这样敏感。在一次噩梦惊醒之后,嬷嬷把她放到了她自己温暖的床上。嬷嬷身上温暖的体香让她轻松而感到母亲般的温暖。“我的玛丽亚”,嬷嬷的那一对永远也不会枯竭的乳房,充满创造力和生命力的乳房。她在嬷嬷身边是睡得最香甜的。


她深切地爱着特蕾莎嬷嬷,她是母亲,是姐姐,是歌仙,她的嗓音甜美,会唱动人心魄的赞美诗;她是沙仑的玫瑰,所罗门王的百合花。 在电闪雷鸣的夜晚,嬷嬷会把她象自己的孩子一样抱在怀里。 嬷嬷温暖的乳房间是世上最安全的避风港。嬷嬷身上永远有着一种神秘的香气。她想去触摸她光滑绸缎一样的皮肤,直到有一天,她在朦胧中,不经意地放在了嬷嬷的乳房上。这之后,嬷嬷的这对乳房就成了她的神灵……


“我所爱的,你何其美好,何其可悦!

你的身量,好象棕树;你的两乳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