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边的河,河边的梦

2013-12-28 20:40:11

我的两只猫死了,是我让她们死的,让她们去该去的地方的那个晚上,我梦见吃了一只老虎。老虎哀怜的眼睛把我带回到那个弥漫着阴郁清绪的江塔边,那个鬼影憧憧的老屋,那条让我噩梦连连的河水。河岸上的荒草已经长到齐腰深的地方了,灰色,这是让我颤栗的颜色,我回来了,我不再惧怕。

心逆时间之流上溯,我带着弯曲的时钟回去,脸上刻着时间的伤痕。当人的心也会象脸一样长皱纹的时候,童年的回忆永远能让眼睛充满泪水。使我对童年心怀柔情的,不仅是黄昏时坐在坟堆上看落日时的惆怅;冬日里稻田里结起的薄冰以及狮子山上那一轮日出。而且我的回忆总是萦绕着那个饥饿年代里所有食物的气息。我的味觉摸索着过去的某个快乐时光,然而很快地就被哀伤吞没,我的眼睛又看到了那个失落的下午,一个忧郁的少年坐在河岸发呆,衰草和零星的野花花瓣在金色的阳光中跳舞。怀念是一块有感觉的镜片,不经意地从那个幽深的下午跌落,砸在冰冷的现在。

我的两只猫让我看到了过去,看到了自己,我害怕我的猫实际是精灵。我如今病羁异乡,独宿在这陌生的客舍,忽然被一阵老虎的疼痛惊醒。我在梦醒的恍惚里毫不费力地又回到了我生命之初的往昔,重新体验到我幼时的恐惧。

我在吃老虎

老虎老虎我吃你

老虎身上都是瘦肉

老虎的眼睛还没瞎,

他哀怜的看着我

老虎老虎,我不敢

我在一个荒凉的夜里来到这河边,想着那些不长不短在白天出神,在梦里行动的日子。梦才是真实的,在一些斑斑驳驳的光影里,一扇又一扇的大门徐徐开启,浓雾降下来,我跟随着一束暗淡的光前行,花丛,树枝以及荆棘都缓缓让出一条道来,暗夜的背景下,那座江塔以最巍峨的形象出现,江水变成海涛,灰色变成深蓝……

灰色,这是监狱里的颜色。有一天晚上,我作了这样一个梦:我看见了我自己,是七岁时样子,和母亲在那监狱一样的幼儿园里照的那张像里一模一样。看到那个纯真孩子的眼睛,我脸上的皱纹更深了。这就是我长大后的样子吗?我真不想长大,多没有意思呀,最好现在就死吧。这是那个7岁孩子说的话。

在我追忆那些散落的梦境,时间变成流沙,从我的掌中,指尖滑落,随着那些焚烬的书信,手稿飘进河里,河边的那个未完成的巨大石佛像脸是空的,什么表情也没有。神秘的石像没有脸面,多有意思的事情,没有人知道它的身世,何年建造,为何而建,在这江边守望着什么,它更像是一个天然的作品,没有手,但仿佛两手合十,没有岁月,不期望注目,不期待将来,没有任何表情地站在那里,它包容了一切……

《卖花姑娘》,如果好来坞的导演们知道当年中国人看《卖花姑娘》的盛况,他们一定会目瞪口呆,自叹弗如。那时,我们要走十几里路才能看一场电影。我们楼上的燕秋,燕文的爸妈把她们放在推车摇篮里,推着她们去看戏,真让我羡慕了好多天。我们边走边唱:

富顺河边一座城,

问在那里不知道!

是手摸也摸不着,

是脚走也走不到!

沱江边上一座塔

问在那里不知道!

是手摸也摸不着

是脚走也走不到!

回澜塔,又叫锁江塔,一座九层高的塔,塔下有一个破庙,后来就是一个土财主的大院,这之后就成了赤贫农作贱糟蹋的地方。最脏最恶心的事儿都出在那儿。那是我们小时最避讳去的地方,不是闹鬼就是在朦胧中被邪气引了病。我再回去的时候有一个乞丐在这塔周围转,仿佛与我有约,特地为设计恐怖气氛而来。他在塔四周转,嘴里还哼哼些奇怪的句子,破烂肮脏的衣衫下面是一双二十年前农民穿的旧草鞋,眼睛却出奇地发亮,从眼角边看我,直看得我毛骨耸然。同行的朋友一定劝我回家,否则不好交代。我固执地一个人又爬上塔,里面臭气薰天,缺胳膊断腿的菩萨发着指天画地的毒咒。这座塔要是放在一个有文人墨客出没的地方,早就已经是名胜古迹了。可今天,除了我这不名一文的落魄人给它画一幅末日凄惨的画之外,过不了多久,这塔就会沉入泥沙,只是我梦中的一个楼兰古国罢了。还记得那个“一双绣花鞋的故事”吗?这塔里闹过鬼,说是某天某人发现塔顶上有一个敌台,在那残缺的佛相后面有送密电码的声音。那三个大元宝一样的塔顶是接受雷达的。这座塔在幻觉中已经变得像糕点铺里滴上黑色巧克力的塔形蛋糕了……

我已经超出绝望了,这本是一个被绝望完全淹没的地方。但我现在失去了感觉,就在前一个梦里,我还看见石佛巨大的头颅横搭在肩上,一个劈雷,震落了佛头,卜通栽倒江心中去,一圈圈的血印子泛到水面上,曾经是一个触目惊心的梦魇,而我现在再次潜入梦里的时候,看到的竟然是一个没有头颅的佛陀捻花微笑……

一个大的奥秘正徐徐展开,我没有任何思维,毁灭与重生正在我的体内进行,逝去的岁月重返,失去的感情重来,只是没有任何的颜色,灵魂暂时离开躯体,到处游走,才发现已经没有了善恶。我依然在与逆流搏斗,象河岸上的纤夫背着绳索前行,我与他们一样赤身裸体,没有阳光,只有惨淡的云雾。挖泥船永远停在河的中央,挖那永远也挖不完的泥沙,世世代代都这样挖着,它把沙从河里淘上来,沙又会从上落下。河道象蛇身一样弯曲,我逆流而上的船最终又返回到起点,西西弗斯的寓言已经告诉我们生命周而复始最终依然是洪荒一片,这样沉重的悲剧让一切快乐幸福都失去了重量。

我小时很容易生病,开始是故意让自己生病,而后生病就是一种习惯了,病是我的影子,映在地上,一个孤独哀伤喜欢幻想的影子。我可以好几个小时地盯着屋顶,墙角发呆。妈有段时间把我一个人反锁在家里,还把所有甜的东西吊在屋顶的房梁上。从窗的侧面进来的光线,迂回地经过满是油污的窗,在墙角处折断。这里有我的祭坛,银色的月光和玫瑰花瓣,粗陋的石台上未干的墨迹和毛笔字练习薄,那些在乡间的小路上开的不同寻常又非常寻常的花朵,冰冷的死亡在我的幻觉里变得柔和,我会用丝绸来点缀我那些黑色的梦。

有一些声音是我在这些时候特别敏感的,比如钥匙在门上转动的声音,是哥哥或者母亲回来了,我的刑期满了,我一天当中的放风时间到了。我可以在她面前永无休止地报怨,直到最近,母亲再也听不到我报怨的声音了,我不再记忆,不再怀念,黄昏时刻,我躺在床上让思想游泳,只我一个人,是父亲教我在这条河里游泳的,他托着我的头,让我躺在水上漂……妈总是熬好一大锅绿豆稀饭,切好西瓜在岸上等我们。妈说她只会“狗爬”,从来不肯下水游。她只有一条没有松紧的宽大的豆绿色的游泳衣。妈保守得象一个农村妇女。有几个夏天,爸和哥带着我游到了江对岸。

有一年,那条河发了大水,柜子箱子从县城里漂下来。我蹲在河边,看那些家产。水牛,猪呀,鸭的在泥浆似的河上漂。洪水很暴,水很急,水流和缓一些的时候,就有勇敢的人撑了竹筏,去河里捞东西。我问大人:那些东西怎么不沉下去,他们说水流的急,东西就沉不下去。正好象眼前的世界,流动得太快,所以人人都浮在面上。想到这,我就懂了。

那条河的大水涨了40天。后来在看圣经时,这一段话触目惊心,与40天里我所经历的那么相像:

洪水泛滥在地上40天,水往上涨,把方舟从地上漂起。水势浩大,在地上大大的往上涨,方舟在水面上漂来漂去。水势在地上及其浩大,天下的高山都淹没了。水势比上高过15肘,山岭都淹没了。凡在地上有血肉的动物,就是飞鸟,畜生,走兽,和爬在地上的昆虫,以及所有的人都死了。凡在旱地上,鼻孔有气息的生灵都死了。凡地上各类的活物,连人带牲畜,昆虫,以及空中的飞鸟,都从地上除灭了,只留下诺亚和那些与他同在方舟里的。水势浩大,在地上共150天。

春末到夏初的时候,家门前的稻田里就有收芋头的。那些农人腰上围一条小汗巾子,其实挡不住什么的。他们黝黑的腱子肉一块快象罗丹的雕塑。当地农民的姑娘媳妇都很开放,做小媳妇生了孩子的当着这些男人的面,在晌午给怀里的孩子喂奶,这是成为母亲后的女性在道德范围内的最公开的性自由表白和调逗。那些农人都会吆喝几嗓子粗口,破着嗓子吼出些调调儿,召引那些小媳妇的目光。冬天,稻田里结了薄冰,我和小阳去踏冰。我已经记不请有多少回掉到稻田里了,混身的稀泥。成年之后的许多噩梦里,我总是一脚踏空,掉在稻田里……

“死丫头,还不回来洗澡,都臭死了。”最烦母亲这样的大嗓门,嚷得全楼的人都听得见。我偏不回去。那时我喜欢去在河岸边的坟堆,有时是跟几个大几岁的男孩儿,还有我的小堂姐红瑰一起去,但更多的时候是我是一个人。也许是出于自虐,我喜欢让自己心惊胆战,在黑洞里把自己吓得半死,然后再撒丫子一阵狂奔回家。

那年头,我们小孩子都看见过很多手艺人,有木匠,石匠,偶而还有一两个剃头的。因为厂里都是穷知识分子,剃头的挑子不经常来。有卖麦芽糖的打着锵子,他要用凿子把糖一块块敲下来,然后分给孩子们,小孩子们的四环素牙在甜得发瘊的糖里更加酸痛,腐烂,大家一边撮着酸牙,一边吮着糖。最具戏剧性的是爆米花的人,在场院里的一块空地上,支起架子,烧上火,把老玉米倒在一个黑不溜秋的罐子里,压上盖儿,然后就念动咒语,带上黑手套,让罐子在火上转来转去,大家在他四周围拢,眼睛睁得溜圆,等待着奇迹。他一边吆喝着自创的语言,仿佛要把这期待拖延得更痛苦一些。等到大家再也耐不住的时候,只听得轰隆一响,罐子的口儿好象炸裂了一般,一片欢呼声起。他把爆出来的米花倒在一个大破麻袋里,小孩子争先恐后地递上来一叠毛票儿或钢蹦儿,他就用黑黑的脏手从麻袋里捧出一大把塞进小孩子的伸过来的口袋里。这场戏往往发生在露天的电影开始前几个小时。在星星月亮下看电影比什么都享受。

6号楼零楼,是我所有噩梦的家园。有铁栏杆的窗户,渗出水的地面。发霉的衣箱。就在最晴朗的天气,这屋里也要开灯。这种建筑物在70年代中国的国营工厂里是很常见到的。在当年,这种只有一道薄墙隔开的筒子间叫做大间。是给有两个以上孩子的职工住的。我们一家五口就住在这里。堂姐和哥哥在屋外。我的小床在爸妈的大床边。可我总生病,所以那张大床到了下午就是我做白日梦的地方。我现在也把自己反锁在一个类似的地方了。时间又在倒流了,只是我现在的屋顶上已经没有了白衣水手,红头发的小鬼,骑马的绿色士兵以及白兔和熊猫。

病床,还有什么比肮脏潮湿,暗无天日的病床更绝望的地方吗?那张床……一条幽暗的走廊直指向“太平间”那三个红字。过了那个槛儿,就是另一个世界了。混混然,我又回到那透着死亡气息的医院,腐臭,病人的呻吟,还有那恶心的便盆,一个弯曲的白色瓷盆。瓷全掉了。旁边那病人屎尿不禁。我缩在千疮百孔的蚊帐里,把身体缩到占最小的面积,尽量不接触床单。那些床单和枕套都已经脏成灰褐色,不知以前有多少病人死在上面。我已高烧两个星期了,嘴上都是火泡,爸用一个黑曲曲压扁了的小奶锅给我熬了淀粉糊。“爸,我要喝那种小球球的糊。”父亲后来告诉我这是我在昏迷中叫的,叫得他心碎。那时,粮食都是定量的,爸上哪儿去找?那段沉重的,难以形容的生活啊。

我曾经在少年最切近地体验过死亡,那是一种永远用文字捕捉不到的广阔寂寥的空虚。在这个非常的体验里,心不再时刻向前跑,追赶本不属于我们的人或事物,最大的快乐与最极端的忧伤同属于一。时间作为存在空间的一维已经失去了意义,坍塌了。人群如同鬼魂在街上游走,拥挤不堪,然而却听不到他们的任何声音。他们的身影在大街上如同剪纸一样是个平面,在阳光下,一张张平面的脸向我扑来。一个巨型的黑色花朵脱离根基向我踱来,我在一个灰色的蛹壳里,窒息得不知何年何月才可以脱壳而出。忧伤,惋惜的心情搭配出一个影象,细长地投影在我躺的那面墙壁上,纹路非常清晰。华丽的剧院里上映了最后的一出喜剧,演员卸装之后都非常疲惫,残破年久失修的后台与豪华的舞台之间只有一重灰色的帷幕,喧哗之后孤绝的寂静让人不堪忍受,少年的时候最怕晚会结束后的孤独。

我的诊断书上写着是急性肺炎,只记得我不停的咳嗽和窗外不断的雨水构成和声部。隔壁的小朋友东英有一个可以为她脱靴子的娃娃。梦里,我和东英为那宝贝脱了几百次靴子。

从礼拜一到礼拜六

闺女都把花边绣

活儿做得累死人

日子实在没法过

我们的邻居有一对上海来的年青夫妻牛叔叔和周阿姨。牛叔叔非常帅,总是笑眯眯的。妈教我手工,织毛线,缝衣服,牛叔叔就对我妈说:”老陈啊,小月学这些没用了。将来都是机器做这些事。女孩子读书才是要紧。”刘叔叔说的是苏州腔的上海话,甜甜软软的象他们家的大白兔奶糖。我和邻居小朋友”萱馒头”曾经刺探过他们家那盒充满诱惑的大糖盒。当然偷吃禁果的结局是妈不得不用当地人的“光板糖”(一种没有糖纸的方糖)去填充。

大约是73年的时候吧,家家都兴做家具。二楼的陈叔叔会打家具,会照像。那时候,时兴到邓关买家具,说是那片林子里的木头结实。有些人还专门买棺材板,因为用做棺材的木头结实。家家都请当地的木匠师傅到家里来打家具。我们家请了彭大师傅来家里。夏天的时候,外面草地上支一张床,搭个帐子,他就白天黑夜地锯木头。他还挑剔,喜欢吃炸花生米,猪头肉,喝口烧酒,款待不周了还会大发脾气。叫他做老虎腿的两门立柜,他可以给你做成个简单四边形。没人敢惹他。

哥哥小时喜欢捉弄我。我有几个小朋友的家里有漂亮玩具。所以我整天就吵着要到“小琴”家,我不喜欢午睡,一天哥哥拿了一块石头,对我说那是一块“神石”,只要用它在地上不停地磨,地上就会磨出来一条地道直通小琴家,我真的信了,几个夏天的中午,我悄悄地从床上爬起来,真的开始了我的“魔术地道”的打造工作。

我躺在一张很宽的大床上,妈给挂好蚊帐,我就千方百计要妈给讲故事。她最喜欢的还是《西游记》和《三国》。妈还喜欢听地方戏,特别是潮州戏。平时妈的嗓门很大,很亮,高音一上去,左右邻居都听得见。可当她讲起那些神鬼的故事来,总是那么特别:声音轻轻的,她的语言中的潮州乡音有一种暖洋洋的香气,她的眼睛会流露出照人心灵的光芒。在她的语言中,孙悟空成了孙倭空,床是船,船又变成了床,我就在这又是床又是船的大床上,在妈的故事的波浪中睡去。

“为什么妖精都想吃唐僧肉呢?”

“吃了可以长生不老。”

在我,长生不老一点儿诱惑力也没有,倒是把唐僧肉想成是红烧扣肉比较令人向往。妈做的糖醋排骨比唐憎肉好吃。《西游记》里这个带有性暗示的隐喻在我的童年总是和红烧肉联在一起。

礼拜天,睡懒觉

深更半夜把舞跳

姑娘最后才回家

哎呀呀,快乐的日子实在少!

要去演戏

要去跳舞

哎呀呀,要不是心疼这破凉鞋

我就跳到动不了

我喜欢跳舞。有一次,老师终于让我这个落后分子和班上其他同学上台了。服装规定是要粉红色的裙子。我没有,妈也没钱买,情急之下,妈把一条红色被面撕下给我裁了一件深红色的背带裙。

妈让我在人前露了一次脸

红裙子让我在后排真显眼

四川的天气又阴又潮。每天早上,爸为哄我起床,把我的袜子,棉毛衫裤放在煤气炉上给我烤热乎了,才给我穿上。我找遍了理由不去上学,可爸已经给我烤热了棉衣……

老师我不爱

学校我也不爱

我该怎么做?

爸啊,原谅我!

老师净找碴儿

狠狠把我打

很简单的算术题,无论老师讲多少遍,我也不懂。鸡兔同笼的问题,我总也弄不明白。

一条船被河水浸透,吸进去,仿佛一幅印象派的画,撑蒿的人在透明的水波中歌唱,清洌的嗓音划破了灰色,起初是男声,然后就有女声的应和。在这虚空的宇宙中,他们唱和的声音是与天地同生命的,他们的爱创造了青草地,幸福存在于这不消散的歌声里。我依然愿意相信爱没有岁月,没有年龄,是宇宙中最长久的生命……

但愿这一切在我死后都变成夜空中的一个星宿……

幸福的体验究竟是长还是短,永恒还是瞬间,我对时间永存怀疑,就是它不应成为衡量幸福的尺度,最深厚的幸福是与神的最终结合以及惊诧神秘的创造。巨大的幸福往往只停留瞬间,我的快乐永远在梦中游走,那些让我不安的梦啊,永远是噩兆的开始,我开始对梦记忆,释梦,负情的男人,单调枯燥的居家生活。气压很低,压得我透不过气来,巨大的气流在我身上掀起狂烈的风暴,变幻不定的风向,内心罗盘失调……

老虎的身边有一朵诱惑的曼陀罗花,饥渴得想吸纳一切粗壮的根茎,有一种移动的花瓣只在森林中开放,在坚硬的树桩旁,绽开殷红的唇,这个月在这颗树桩下绽放,下个月又游弋到另一片山林。这是我在新罕布什州发现的神秘。这种花我以前在梦中也见过,她们诡秘地出入森林之中,无人知晓她们将在哪里隐藏,饱含激情地怒放或凋谢……

Though nothing can bring back the hour

of splendor in the grass

of glory in the flower

......

也许那时光永不再来

那芳草萋萋

那花香鸟语

忧伤叹息时间的碎片

回忆中只有那

塔边的河,河边的梦

……